【名家话文化】挖掘故事,让北京文化涵育滋养更多人群
——专访中国戏剧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梧桐
作者:邱晓琴
梧桐,本名姜彤林,中国戏剧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著名戏剧评论家,编剧,导演。主要作品有戏剧评论专著《戏剧档案》、实验话剧《蝉——云雨三人风》、北京曲剧《徐悲鸿》、实验戏曲《追梦人》、实验话剧《清流》、实验话剧《怀清台》、京剧《秋风起》、话剧《实现·突围》、戏曲音乐剧《翦氏夫人》、河北梆子《台城柳》、电影《山生》、小说《享受艰难》及戏剧、影视、综艺、体育等评论数百篇,担任文学顾问和艺术总监的剧目包括《高朋满座》《一触钟情》《罗生门》《混世》《杀死男主角》《可以睡觉》《牡丹亭》《深水区》《奇怪的狗》等。
图为中国戏剧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梧桐
记者:是什么契机开启了您的戏剧人生?北京这座历史文化名城,为您的剧本创作和个人成长提供了哪些滋养?
梧桐:我自小在部队大院长大,高中毕业上军校,也曾经是一名军人,转业后进入银行,但骨子里是典型的文艺青年。二十多年前,结婚后在家带孩子期间,“玩”着写出了一部脱胎于《诗经》的大型悲剧史诗剧本《二子乘舟》也没有生命目的性,只是觉得有趣儿。奇巧的是,2000年,中国戏剧家协会首届全国中青年剧作家剧本创作研修班招生,身在邯郸的我就把剧本投稿到了北京,没想到就被录取了,成为班里唯一的圈外人,自此也就改编了我的人生轨迹。多年来,在吴祖光、王正、张颖、杜高、颜振奋、邹忆青、曾献平等前辈师长手把手的教导和提携下,我一点点学习,一步步成长,扎根北京,感受着戏剧文化在这座历史文化名城中的魅力。
从事文艺创作一定要在北京,没有第二个城市比北京更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这个城市的氛围,可以潜移默化地带给你底蕴,丰满你的羽翼。只要你上进,只要你求学,就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我曾经就是个“门外汉”,老师们觉着我有一点点灵气,有一点才华,就把我留在了这里,在中国戏剧文学学会扎下了根。所以,是北京这座历史文化名城既给了我机遇,更让我在这座城市的滋养下不断沉淀,快速成长。
记者:您是否创作过以北京为背景的作品?您认为北京戏剧市场的发展状况怎么样?
梧桐:从参加研修班开始,20年仿佛就是一瞬间,很多事情历历在目。从创作角度,聚焦北京人及北京事的相关作品的确有几部。比如北京曲剧《徐悲鸿》,首次把中央美院第一任院长徐悲鸿以及廖静文、齐白石、沈钧儒、郭沫若、傅作义等历史人物的群像立在舞台之上,讲述了新中国成立前后的社会史和美术史;比如话剧《实现·突围》,把首钢百年史尤其是外迁历程搬上舞台,带给观众强烈的共鸣和震动;比如戏曲音乐剧《翦氏夫人》与京杭大运河相关,讲述了朱元璋进京初期的民族融合故事。
说到北京的戏剧市场,的确有好多话。我每年大概会看300多台戏,几乎每天都在剧场,对北京的演出市场还算了解。北京的舞台百花齐放,精彩纷呈,只要你有时间,随时都会有戏看。北京的演出数不胜数,展演活动也很多,如“北京市剧院运营服务平台”、“北京故事”、“春苗行动”、“当代小剧场戏曲艺术节”、“老舍戏剧节”、“青戏节”、“喜剧周”、“影偶艺术节”、“首都剧场精品剧目邀请展”等等,各有亮点。个人感觉,可以把这些展演活动统一梳理,形成具有北京特质的集束式文化旗舰,共同擦亮北京文化这个恢弘的大品牌。
记者:近十年来,您在小剧场戏剧方面投入了很多精力,您认为北京小剧场的作品水准如何?
梧桐:小剧场是北京戏剧产业链中重要的分支,是相当一部分年轻人走出校门、进入专业领域的第一步甚至前三步。北京的小剧场戏剧创作由专业院团和民营机构分别担当或交叉完成。值得关注的是,民营院团创作了不少有思想深度和品质追求的剧目,哲腾、盟邦、繁星、开心麻花、厚浪、至乐汇、央华等民营企业,支撑起话剧市场的半壁江山。2014年开始启程的“当代小剧场戏曲艺术节”,由北京剧协和繁星戏剧村联合主办,标志着民营戏剧开始扛起更多的责任,这个艺术节今年已是第六届,全国各地的戏曲院团包括港台作品争相亮相,争奇斗艳,比如香港的新版越剧《霸王别姬》、台湾的京剧《卖鬼狂想》以及福建梨园戏《朱文》、河南豫剧《伤逝》、西藏藏戏《图兰朵》、山西晋剧《花田外传》、浙江绍剧《灿烂八戒》及上海的京剧《小吏之死》、越剧《洞君娶妻》、淮剧《孔乙己》和北京的实验剧目《三岔口》、京剧《马前泼水》、昆曲《望乡》、河北梆子《台城柳》等都是轰动一时的精品。
记者:作为一名长期扎根北京的文艺工作者,您对当代戏剧人有什么建议?
梧桐:文艺工作者扎根北京,大家的初心、目标和状态都是一致的,都希望打造出不负时代的好作品。现在创作环境好,国家扶持到位,但对于戏剧工作者,我有两点建议。一是不要因为政策好,贸然一窝蜂地去加大创作数量,这种现象,看上去很繁荣,但它所形成的后遗症会慢慢显现,即创作量很多,但真正的有价值的作品很少,一个编剧要把剧本编好,一个导演要把作品导好,没有长期的积累和对生活的体察以及思想上的深思熟虑,案头工作不扎实,是根本不可能的。二是主创要牢记自己的戏剧初心,艺术是精神食粮,给人以精神滋养,做艺术是快乐的,要为自己的心态松绑,不能把“生存”二字压在心头。
记者:北京是“全国文化中心”,对于它的建设发展您有何积极的建议?
梧桐:我更愿意把北京理解为具有国际视野和胸怀的文化大都市。现在都在说“北京故事”“北京精神”,我认为还要强化北京的包容性和国际性,即在北京这里,大家能看到更多国际戏剧业的前沿作品。所谓见多识广,如此我们就可以更清醒,更自知,更清楚所在剧种、剧团及文明自身的强势和短板,从而知道哪些需要学习,哪些需要发扬,以便在未来以更强势的姿态在国际艺术之林占据一席之地。总之,大家要群策群力,让北京这座国际化东方大都市在国际舞台上熠熠生辉。
记者:请问您如何理解北京文化的内涵?作为一名文艺工作者,您认为如何更好地发掘这些内涵,对此有哪些建议?
梧桐:首先关于古都文化,北京有着深厚的历史积淀,把历史轨迹上能给现代人带来思想、思辨、思悟的故事、能入戏的章节铺排开来,浸透到作品中,这当然特别有助于北京古都文化的传承与弘扬。在古都文化的挖掘上,我建议的核心点是“细节”,即古都文化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个角落里的细节。比如故宫,它某一个墙底下的一块砖,都可以生发出一个故事;比如长安街,它的每一片树叶都化合着每一寸光阴,映衬着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这些故事的细节及内涵需要文艺工作者深入生活,敞开艺术想象去挖掘,哪怕一个小石子、一滴水,哪怕屋檐上的一只小麻雀,它都可以挖掘出一些可以入戏的东西。
第二关于红色文化,要深入体察它的“温度”,让这些饱含“温度”的文艺作品去感染年轻一代,让他们感受红色文化的意蕴。为此主创们要找到故事的唯一性,提高它的辨识度,通过深入生活,挖掘细节,让“温度”温暖更多人。
第三关于京味文化,我觉得京味文化不是只讲述北京胡同里的事儿,不是只关注大杂院和四合院,它的内涵和外延是丰富的,同样应具有国际化和包容性。大家在北京上学,在北京生活,在北京奋斗,就都是京味文化的一份子。正在进行的第三届老舍艺术节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老舍是京味文化的一张靓丽名片,但老舍艺术节并不局限于老舍作品,它呼唤文学精神的回归。今年老舍艺术节,国内、国外的剧目平分秋色,反响很好。
第四关于创新文化,一个城市没有创新就没有未来。在我看来,创新是戏剧的生存之本,从创作者的角度,能在戏剧史上留名的人,一定是在创新上做出丰功伟绩的人。从剧目的角度,如果不去创新,这些剧目很难延续更长的生命力。
对于北京文化的未来,在大家希望北京文化“走出去”之时,我更期待北京文化能“请进来”,把国内外的艺术品、艺术理念请到北京来,让大家深入感知对方,继而进行心灵互动,从而把北京的大文化理念做大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