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节不同往年,突如其来的新型肺炎疫情,让大家都静闭在家中,望着窗外寂静的街市,心中浮出一个念想,有什么意念能让我们平静下来?循着这个目标,搜览书架,找出了三本书。
第一本是哈佛大学科学史系教授查尔斯·罗森伯格的《阐释疫病》。
严格意义上讲这是一本专业书,大众不会有耐心去读,但书中对人类疫病认知过程的归纳对当下的困惑却是一支宁心定志的清新剂。
能从总体上把握疫病认知的全程,就像一部悬疑片知道了结局,多少可以脱去一些忐忑。在罗森伯格的笔下,第一期为逐渐凸显:疫病的萌生常常由一些不起眼的征兆开始,人们大多不以为然,随着迹象越来越多,严重的疫情逐渐凸显,迫使社会必须应对危机。在这一过程中,大多数政府、民众都惊慌失措、存在侥幸心理和延迟反应。第二期为处理不确定:疫病的发生一开始会呈现许多不确定的现象和应对,没有合理、统一的解释和经验可参的规律,由此导致心理、社会的不安和震荡。第三期为协调公众反应:疫病的流行常常会导致强烈的社会反应,通常是由忽视、否认到接纳、惊恐的心理过渡效应,人们总是在两极挣扎,过犹不及,要么漠视否认,要么过度反应,需要理性的声音和得体的处置来给予协调。第四期为消退与回顾:事后的理性反思有助于人类累积学术与思想洞识,将一个公共卫生事件转变成为一个灵魂提升的精神事件。
我们目前,理性的声音尤其重要,只有理性的认识占据上风,才能走出恐惧的漩涡,踏上冷静、从容应对的征程。除了理性的声音,还需要人文情怀。这其中已包括倡导危机中的大爱无疆、仁心仁术,也包含着对瘟疫的反思——我们应该反思如何重新敬畏自然,重建人与动物的关系,重塑人与人的普(博)爱与温情,如何缔结有内涵的道德、情感、价值、命运共同体。无论是17年前的非典,还是当下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原生于动物身上的冠状病毒为何会屡次播散到人类身上?个别人对于“野味”稀缺体验的崇拜,难道不应该彻底摒弃吗?2020年,我国即将步入小康社会,我们社会的文明程度会随着经济水平的增长而自然改良吗?此次由医护人员及社会精英所塑造的抗疫“利他”“牺牲”精神就能自然而然地推延、普及吗?都需要全社会反思。
第二本书是约翰·M.巴里的《大流感:最致命瘟疫的史诗》.
透过这本书,我们可以了解到,1918年的大流感其实也是病毒性肺炎,只是当时的技术水平还不足以认识,1931年德国工程师发明了电子显微镜,才使得人类第一次看到病毒的存在。但该书告诉我们其“大”为何?其惨烈为何?那就是短期内大面积、大数目、无差别的发病与致死。
这场流行于102年前(1918~1919)的“西班牙流感”(名称其实有误,后来的流行病学调查证明这次瘟疫始于美国,随美国军队登陆法国)恰好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节重叠。1918年6月~8月1日,200万驻法英军中1200825人染病。这次大流感致死人数更是超过战争减员,当时保守的统计是2100万,最新的修正值则高达5000万,甚至1亿。
惨烈的牺牲也激发了科学家们的斗志,随后几十年间,人类在抗血清、疫苗、抗病毒药物研发方面不遗余力,加之公共卫生社会动员机制的逐步完善,才让这场灭顶之灾不再重演,瘟疫的间隔也拉大了。但是,人类还并没有掐住病毒感染的喉咙,疫苗的研发总是滞后于病毒的肆虐与变异,抗病毒药物也没有精准到病毒的死穴,病因阻击战效果不理想,人们就在阻断发病链条上下功夫,封锁传染源,切断传播链,保护易感人群成为最有效的防疫举措。最后一个环节是症状学处理的长足进步,给氧、呼吸机可有效缓解呼吸困难,人工肺技术(叶克膜)成熟替代呼吸衰竭时的氧合反应,人工心肺机、人工肝、人工肾等替代技术一应俱全,可以阻断新型肺炎的炎症反应的诸多危害,降低重症率、病死率,为疫苗、特效抗病毒药的研发争取时间。总的趋势是病毒作恶的气焰在下滑。
功劳还不能都算在外在的干预上,还应该感谢人类强大的免疫应答能力,病毒感染后4小时内就会出现即时应答,4~96小时达到高潮,因此,此次疫情中大量的感染者是轻症患者,与自身免疫雄起的因素不无关系。
可贵的是,这本书没有止步于讲述病毒-技术的博弈,而忽视人文思考。在作者看来,恐惧不仅源自蒙昧,也源自人类文明的休克,舆情诱发的公众恐惧导致人心人性的蒙尘。1918年的纽约,姐妹之间都不敢出手照顾,志愿者不敢走近患者的床头,只是将食物投放在楼道里,导致重症患者饿毙,受过专门训练的护士不敢接听患者及家属的电话……以致于评论家沃恩感叹:“短短几周,人类文明就差点灰飞烟灭。”无疑,灾难可以提升一些人的灵魂,也可以降低一些人的灵魂。
第三本书:中青年音乐家李晶的《思索死亡的精神之旅》。
这本书根本算不上热门,摆在书架上很少有读者去翻,却是一本有着丰富精神内涵的好书。走进它,一半靠读。一半靠听,沿着李晶的知音脚步去聆听勃拉姆斯的死亡主题音乐,算是逃逸,也算是救赎。
每天都在上升的疫病死亡报道,让我忍不住悲从心生……何以劝慰,直面生死,直面无常。作者在后记中这样写道:“其实,我一直不愿意谈论死亡这个话题,几次失去亲人的经历,给我的心里留下难以释怀的悲痛……直到我几年前听到了勃拉姆斯的《安魂曲》,心中的许多疑问才变得释然。”
人们不仅要质疑,音乐有那么大的魔力吗?是的,游戏听之,浮萍一朵,不会留下涟漪,只有背负丧亲之痛,才能悟出其中的韵味。人为什么怕死?终极思考是什么?勃拉姆斯的启喻是在音乐中冥思死亡,只有体味过死,才能懂得爱。
其实,还远不止于此。先圣大禹有“生,寄也;死,归也”的豪言,文天祥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的佳句,死亡不是生命意义的终结,而是生命意义超越的开始。联系当下的抗疫,千千万万人奋斗在一线,他们不惧个人生死,把青春热血洒在岗位上,值得全社会敬重与讴歌。(王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