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个人思考一直叠合着关于民族、历史、人民等宏大概念的思索,将“小我”充分融入到的“大我”之中。
爱国没有选择
祖国是我的母亲,我不能玷污母亲的圣洁
这是王竞成长诗《燕山夜话》的点睛之笔。王竞成呕心沥血,把自己的个体生命体验镌刻在祖国之爱与历史幽思之上。可以说,《燕山夜话》既是他个人在特定的“中年时刻”、特定的文化场域“燕山”进行的一次精神寻根,也是他在“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之中完成的一部宏大的历史隐喻和寓言。
《一只奔跑的神兽》,王竞成著,文汇出版社出版,定价41.00元
这部作品创作于王竞成生命历程的43岁这一“不惑之年”,是他在不惑之年的自我精神勘探,体现出强烈的生命紧迫感。在这个鸿篇巨制中,“中年”一词出现15次、“43岁”一词出现5次,共计20次。他在43岁的“此时此刻”,回望历史,反思现实,展开了对个人生命轨迹的凝眸,体现了强烈的“中年情结”。就是在这个“中年时刻”,他意识到每个人都是无尽的时间隧道里的“过客”,每个人都是不断被翻页的“历史中间物”。
他的个人思考一直叠合着关于民族、历史、人民等宏大概念的思索,将“小我”充分融入到的“大我”之中,而完全摆脱了风花雪月的个人化风格。他的思考价值基点是人民立场:“人民需要正义的神灵,引导他们匡扶帝国的重生/人民不会永远是野草,任由王公贵族世代的践踏”。他胸怀黎民苍生:“我时常幻想着,坐拥江山/为天下苍生谋一口粮食,为他们冷暖添加一件衣服”,他“看见悲愤从石头里长大,天生就是草民/满山遍野的草准备起义,它们要使大地变色/让青色的苦楚变成金黄的麦香,它们把自己的肉体打制成镰刀/时刻准备割掉自己的脑袋,装满惊天的响雷”。人民是江山稳固的基石,如果失去民众的血液,江山就会癌变。王竞成深情地说:“谁的双手沾满露水与植物的气味,谁就是百姓的王”,“天地有正义,那气就来自人民的底气”。在王竞成的诗中,延续了传统知识者那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忧患传统。
他以幽默而戏谑的笔墨,勾勒了城市的诸种病象,进行了辛辣批判。他的民本思想是温暖的,动人的,朴素得就像山坡上的大白菜:“幸福的白菜依偎山民宽厚的胸膛里/像帝王的江山靠着山民的脊梁/一棵白菜就像一个王朝/民众把江山养大”。他在“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之后,最终的皈依是大自然。这也是他的人民立场和草根立场的表现。他不断地表达一种愿望,要变成一条鱼,一只鸟,山中禽兽,“总有一天/草会掩埋我沾满尘埃的躯体,哪怕我的躯体已经烧成尘埃/我也会成为一棵草,与这些草一起立在大地上/年复一年的绿,年复一年的黄”。
他的喋血呼唤,他的如焚忧患,并未实现“凤凰涅槃”。诗中多次出现的那个凤凰亭,也是一个精神象征物。凤凰亭就在燕山脚下王竞成的寄居处附近。碑亭内竖有清雍正九年(1731年)汉白玉石碑一方。传说当地天降祥物,禽如凤凰,官员遂修建凤凰亭,以纪念“凤凰来仪”。碑文记载:“至首至治之世,百职修奉,和气充盈,黎民偏德。天用锡以嘉祥四灵徵,诸福之物莫不毕至,其绩之也……雍正八年正月二十日,房山县雍正八年正月二十日,房山县西山之上,朝阳方升,有彩凤翔然来仪,高数尺,尾长丈余,五色缤纷,众鸟拱卫。官吏及居民观者千余人。”我们知道,凤凰被誉为“百鸟之王”,乃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吉祥鸟。《山海经》里多处出现关于凤凰的传说。《山海经·南山经》说:“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五四时期,郭沫若以《凤凰涅槃》,呼唤祖国新生。一百年过去了,王竞成依然在喋血呼唤再一轮的“凤凰涅槃”。但是,环顾四野,一片寂然,凤凰身上的“德”“义”“礼”“仁”“信”等花纹,已经随时光消逝。大道已绝,身边的白水河瘦成大地母亲的眼泪。“白水河流淌的历史就是燕山脉气由盛到衰的见证/一条河的消亡 就是一种文明的灭绝/逐渐衰微的白水河 是燕山文化最后的挽歌”。
王竞成的思想是丰富而多元的,内圣外王与草根立场并行不悖地交织在一起。这一切都通过“燕山”这个文化历史意象整合起来。王竞成因燕山而生,同样,“燕山因我而死/因我而活”。这位高蹈的“燕山之子”内在的天才情结与个体境遇的局限之间的矛盾,令他站在“43岁”的门槛上,产生了生命存在的高度紧张感。怀古思今,他有一种“燕山死了/燕山的我也死了/重生需要几个世纪”的沧桑之感。甚至,他参透了人生的结局:
山道尽无,无僧的白水寺只有雪在坐禅
我也是多余的,我像是一片雪的阴影
时间的一个墨点,围困在大雪军团之中
燕山的青黛,黑亮不复存在
细长的白水河奄奄一息
“燕山雪花大如席”的豪迈奇观,如今被置换成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萧瑟之境。于是,一种“幽燕老将,气韵沉雄”的悲凉之感涌将上来。(赵思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