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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写诗词,十分讲究炼字,常常是“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所谓炼字,即根据内容和意境的需要,精心挑选最贴切、最富有表现力的字词来表达情意。其目的在于以最恰当的字词,贴切生动地表现人物或事物。如杜甫的“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杜荀鹤的“生应无辍日,死是不吟时”,曹雪芹写红楼梦后曰:“披阅十载,增删五次。”都是关于语句字词的揣摩和斟酌,这也是古典文学创作中一种常见的现象,即后人所说的——炼字。炼字的艺术手法还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下面试举几个例子:
一字传情。用凝炼的文字表达丰富的意思。如“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尽:都。着一“尽”字,写出了征人思乡的人数之多,伫立盼望的时间之长。
以动衬静。如“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王维《山居秋暝》)前一句写诗人所见:朗照的秋月,在松林间分外皎洁,投下了斑驳陆离的光影,境界显得极为宁静。后一句写诗人所闻:山泉格外清澈明净,它在山石上潺潺流淌,似乎还能听到它叮咚的流水声。用清泉流淌更能反衬“空山”的清幽。
化静为动。如“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王安石《泊船瓜洲》)这个“绿”字作动词,写出了春风的气势、力量和作用,境界开阔,色彩鲜明,给人以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美感。
以动写静。如“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张先《天仙子》)月亮本是相对静止的,但因为有了云的飘动,将“月”也写得动起来了。着一“破”字,写出明月冲破云层的动感。“花”本也是相对静止的,着一“弄”字,便将它写得摇曳多姿起来。“弄”字意在点明:从云缝中探出头来的月亮,把月光洒在花朵上,像给花儿蒙上了一层轻柔的白纱,晚风轻轻地撩拨着含羞带娇的花朵。花儿在月光的映照下摇摆着娇羞柔美的倩影。“破”“弄”两字,将云、月、花三种景物都人格化了,使之有了生命力。
以实显虚,以有形显无形。如“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宋祁《木兰花》)“春意”是只可感知,不可听闻的。春天来了,红色的杏花挤满枝头,诗人就在这幅春景图上着一“闹”字,用拟人手法,把它写活了。这一“闹”字既是绘景,又是写情,它不仅描绘了杏花盛开的艳丽景色,还写出了在春风吹拂下,杏枝摇曳,花儿微动的活泼身姿。
以乐衬哀。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杜甫《春望》)鸟语花香,本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色,花鸟本是娱人之物,但因感时恨别,却使诗人见了反而泪落心惊。这样以乐景衬哀情,就使哀情更哀了。
一语显旨。如“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林升《题临安邸》)这两句表面上是说那些宴乐西湖流连光景的游人,陶醉于香风而逍遥自得。实际上这一“醉”字表明了那些忘怀故国的可耻嘴脸。这些人不但志气丧失,甚至连骨气也没有了。凝聚了作者的感慨和激愤。
“炼字”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黄庭坚诗:“归燕略无三月事,高蝉正用一枝鸣”,“用”字初作:“抱、占、在、带、要”,直到锤炼到“用”字才算定稿定字。腾元发诗《月波楼》有句:“野色更无山隔断,春光自与水相连”,“自”初为“直”,感觉不妥,又做了炼字,惊为妙句。杜工部诗《曲江对酒》有句:“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初稿上句做“桃花欲共杨花语”,诗人反复琢磨斟对,终于改“欲共”为“细逐”,改“语”为“落”,如是一改,使此对仗句更工整妥帖,且含意无穷。看得出诗词需要锤炼改之再改!关于炼字的故事也有好多。
年轻的唐朝诗人贾岛去长安参加考试。他骑着驴,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的诗句。突然,他想到了两句好词:“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又一想,觉得“推”字改为“敲”字更好一些,他想得正入神时,只听得对面喊了一声:“干什么的?”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被拉下驴,带到京兆尹韩愈面前。原来,他碰见了大文学家韩愈和他的随从,等贾岛把事情说了一遍后,不但没有受罚,反倒引起了韩愈对诗句的兴趣。韩愈想了一会儿,说:“还是敲字好。在夜深人静的画面里,一个‘敲’字,让夜静更深之时,多了几分声响,可谓静中有动;再说,读起来也响亮些,而且这个情景是很美的。”于是“推”字改为“敲”字。后来,“推敲”便成为人们反复考虑的意思。这就是众所周知的“推敲”故事。
相传,苏东坡与苏小妹及诗友黄庭坚一起论诗,互相题试。小妹说出“轻风细柳”和“淡月梅花”后,要哥哥从中各加一字,说出诗眼。苏东坡当即道:前者加“摇”,后句加“映”,即成为“轻风摇细柳,淡月映梅花”。不料苏小妹却评之为“下品”。苏东坡认真地思索后,得意地说:“有了,‘轻风舞细柳,淡月隐梅花。’”小妹微笑道:“好是好了,但仍不属上品。”一旁的黄庭坚忍不住了,问道:“依小妹的高见呢?”苏小妹便念了起来:“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梅花。”苏东坡、黄庭坚吟诵着,玩味着,不禁击掌称妙。这样一改究竟妙在何处?我们不妨也来玩味一番。“轻风”徐来,“细柳”动态不显,怎能配得上“摇”“舞”这类较露的动词呢?惟有“扶”字才恰到好处,与“轻”“细”相宜,显得和谐,并且又把风儿人格化了,形象地描绘出了轻风徐来,柳枝拂然的柔态,给人以一种柔美之感。下句中添“映”“隐”也欠贴切。试想,恬静的月亮已经辉满大地,梅花自然没有白天那么显眼。在月光映照下,也就黯然失色了。这样,一个“失”字,就勾画了月色和梅花相互交融的情景,增强了这一诗句的感染力,真是一字生辉。
袁枚在《随园诗话》中写道:“一切诗文,总需字立纸上,不可字卧纸上”。这里所说的“立”,其实就是要求诗词的炼字语言是生动、形象、具有立体感的,而不是抽象无活力柔弱的。而炼字这种方式的运用,使诗词语言形象更加栩栩如生,从而表现出绚丽多姿的形象化美感,使作品具有更高的审美价值和艺术感染力。古代诗人为了一个字而反复推敲打磨,千锤百炼,这种一丝不苟的写作精神,对我们诗词的创作应该是有启示了吧。